第六十四章 风雨如晦下龙河 (第1/1页)

    这两位神仙中人，自然是萧璟和李煊。

    原来，二人寻找同伴无果，夜里又接连在苏牧和光明圣女那栽了跟头，心情十分郁闷，便一路顺流而下，收拾心情。

    说来也巧，这一走居然碰见了齐风、齐云，还有他们口中的冥河借兵之事。

    二人都是怕麻烦的散漫性子，本来并不打算和地方官府扯上关系。

    只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，一是此行八人，只剩他们两个残兵败将，很多事情不好开展；二是接连的受挫，也让他们没了主意。

    如今恰巧碰上这两兄弟去报官，索性也来向陵州官方讨个方便。

    李煊此时虽表面上云淡风轻，但心里其实十分沉重。

    这次出师不利，连镇南王的世子和化身都丢了，再耽搁下去，怕是要捅出天大的篓子。

    于是李煊在来的路上，已经递了书信回玉京，要找顾先生搬救兵。

    夜里喧嚣，大雨滂沱，浸润四方，屋外的檐牙上，挂起银链一般的雨珠，竹石花草之上，翠意更浓。

    童渊携徐政道几人快步走来，一眼便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二人。

    徐政道眼尖，眉毛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，似乎已经认出，萧璟便是那夜与苏牧一同大闹陵州的大胆狂徒。

    他虽然十分不喜欢萧璟这样的胆大妄为、无法无天的家伙，但碍于身份，也只能对他客客气气。

    萧璟也察觉到了徐政道的异样，稍加思索，心想这位主应该是已经认出自己了，于是嘿嘿一笑：“这位大人，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？”

    徐政道身形消瘦，不动声色地看着萧璟：“这位上使，应该是第一次到陵州来罢？”

    这位陵州刺史，生就一对虎目，光芒如炬，七尺长躯之上，有磅礴气势，好似挟山超海，无法阻挡：“早就听闻四方卫招纳的是四海三山的能人异士，本官今日虽是第一次见到上使，却也看得出来，上使仪表、气度皆是超凡，与我等比较之后，才知什么是仙凡有别！”

    萧璟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位封疆大吏身上光明宏大的气息，暗自生出几分敬佩。

    在心中默默存想：这是要读多少书，做多少事，沉淀多少年，才能有这样改天换地的勇气？

    可听完徐政道的话，转念一想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。

    什么仙凡有别？

    不过是徐政道拿话来挤兑自己，只怕是要他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，然后安分守己，不要寻衅生事。

    李煊见萧璟又犯了痴，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，示意他不要调皮，走上前对童渊、徐政道抱拳道：“两位大人，深夜上门，多有打扰。”

    童渊缓缓开口，气质又与徐政道不同，一举一动，自然随性，根本不像是一个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，反倒像是寄情山水的悠游散人。

    “无妨无妨，我们这儿也是很久没来客人了。况且四方卫和我们一样，都是为皇上、为天下百姓办事，怎么能说是打扰？”

    李煊微微点头，神情肃穆：“两位大人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，小子们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商，就不拐弯抹角了！”

    徐政道似乎十分欣赏李煊的沉稳干练，神色居然缓和了不少。

    黑夜缓缓熄灭，一同熄灭的，还有州牧府上的煌煌灯火。

    经过了一夜详谈，几人商定，由陵州官方派出人手，替萧璟二人寻找同伴。

    而他们二人则前往龙河村，帮助调查冥府借兵之事。

    萧璟二人此时正冒着瓢泼大雨，乘船走水路，向西进发。

    萧璟坐在船里，望着外面漫天大雨，脚下江河澎湃，只觉得四面都是阴冷躁动的气息：“小李，你不觉得这雨有些古怪？”

    李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，神情恍惚，好似这茫茫江水，不着边际：“萧兄，你不觉得自我们进入陵州以来，好像不管什么事，都有人比我们快上一步？”

    萧璟突然被一串雨珠侵入了背脊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：“其实在之前，我心里一直都有些不安，只是说不清为什么。现在听你这样一说，我倒是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大雨无边，大河也无边，纷纷呼啸而去。

    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，乌篷船上只余一点昏黄的灯火。

    “两位，前面就是龙河村了。”

    船头上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，仰面站立在风雨之中，语气有些戏谑。

    他一手抽着旱烟，一手拄着长篙，居然在惊涛骇浪之上把船开得四平八稳，显示出极强的功夫。

    胡小刀这次唯一随行的人，是徐政道的贴身侍卫，是纯粹的年少成名。

    这也造就了此人的桀骜不驯，目空一切。

    当然，嘴也是十分地欠。

    胡小刀有一句口头禅，经常挂在嘴边：当代杰出青年，老子天下第一。

    先前在州牧府上，李煊就和童渊、徐政道提过，这件事情不是普通人可以掺和的，本来不打算让胡小刀带路。

    胡小刀一听，当时就不乐意了，和萧璟对上，二人针尖麦芒，你来我往。

    一个骂黄口小儿、乡野村夫……一个骂浪得虚名、搞裙带关系……

    吵到动情处，两个人差点大打出手。

    而这胡小刀也不知是什么身份，脾气犟起来，连徐政道的话都不听。

    最后没办法，童渊只好托李煊带上胡小刀，路上照拂一二，也算是带他历练历练。

    李煊躬身走出船舱，望着眼前水天相接，茫茫然一片，神情凝重。

    以他的目力，也只是勉强看见浓雾中央，有一座孤岛般的村落。

    萧璟也探出头来，见到四面波涛汹涌，狂风卷雨的景象，不禁眉头一皱，莫名觉得局促起来。

    胡小刀似乎瞧见了萧璟的不安，露出得意的笑容：“萧大人，不会是吓坏了吧？”

    萧璟翻了个白眼，哂笑一声：“果然是年少无知。小李！你去给小胡解释一下！”

    胡小刀撇撇嘴，亮了亮铜铃一般的招子：“我发现你这人身板不硬，嘴倒是挺硬。要我说，一个人有知无知，是看他有没有自知之明。而你这人确实好笑，怕便怕了，何必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？”

    李煊看着两人，颇有些无奈：“小胡大人，此事我们最好是小一心一点。你且看看，这四周的迷瘴，有什么不同寻常？”

    胡小刀的眼珠子转来转去，心里冒出许许多多的想法。

    要按他说，这大雨天里，江上起点大雾，自然天象，不是再正常不过？

    可转念一想，李煊有此一问，肯定就是挖了什么坑。

    但此刻他要是应承下来，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，哪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？

    胡小刀挑了挑眉，咳嗽两声，清清嗓子：“本大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，什么恶贯满盈、妖魔鬼怪没见过？我看你们是想要小爷指点一二吧？嘿嘿！小爷我现在偏不想说。我很怀疑你们这些所谓的天子禁卫，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？”

    萧璟突然笑了，也懒得去拆他的台，满脸玩味。

    胡小刀被萧璟笑得有些心虚，十分烦恼：“你在笑个什么东西？”

    萧璟这下笑得更欢了，揶揄道：“那得看您是个什么东西了！”

    胡小刀愣了一愣，白净面皮渐渐转了青色，胸膛中正要酝酿出巨大的愤怒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，极力地克制，挤出笑容，不断告诉自己：“认真就输了。”

    就在此时，一朵巨浪炸来，水汽蒸腾，如云似霰，将三人浸了个透。

    胡小刀只觉得头晕脑胀，十分疲惫，一时间竟仿佛苍老了几分。

    他晃了晃脑袋，想要驱散疲惫。

    可当他清醒过来时，却发现有些不对劲。

    猛地看向李煊还有萧璟，像是见了鬼一般。